[转]青丝愁·黑白债

 

 

　　水依阁。

　　步履沉郁，是一名年轻的女子，顾盼生辉的双眸，盈盈一握的腰姿，身形修长，容貌清秀，可是这步履为何如此沉重，我想，这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吧。

　　请问，有何法子可使人迅速苍老？女子的眸内闪过一丝急切之色。

　　朱槿向来少问世事，只知世间女子皆为青春永驻而费尽心思，为何你独例外，如不想说，就算了吧。司棋，送客。

　　我知道唯一能帮我的，只有朱姑娘你了，好，我说。

　　我叫青璃，自幼无母，与爹相依为命，后爹病，倾尽家财仍不见其效，正当绝望之际，远方姑姑遣表兄送来七色蜀葵一枝，乃治愈。

　　后爹告诉我，早在娘怀孕之时，就曾与远方姑姑约为姻亲，只是后因种种原因而失去联系，因而位曾履约，现在两家又重新有了交往，更何况于爹还有救命之恩。现在只等你未来的夫婿定下婚期了，爹就将心肝宝贝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喽。

　　表兄也曾见过一面，风流俊雅的男子，着一袭青色衣袍，唯一双桃花眼另人过目不忘．古书云，男子桃花眼，感情多舛。他待我亦好，可是我知道，他不是我所等的那个人。

　　表兄疼我，宠我，亦常在一起诵读诗书，爹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舒心的笑。只是我明白，表兄也明白，这只是纯净如泉水般的兄妹情。

　　后双方家长逼婚，与表兄相携而逃，被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妇所收留，男主人一袭亚麻色的长袍，儒雅的书卷气扑面而来。后来得知男主人竟是我一直仰慕的诗词双绝的大家－－文霁，于他早有耳闻，今日相见果真如此。女主人是一个和蔼的妇人，有种熟悉的亲切感，但是，她的眼神为什么看文霁时一片迷茫如苍茫的大雾，可是看表兄时，竟是这般婉转？

　　渐渐的明白了许多，女主人一直被文霁所宠溺，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有一种寂寞的神情。文霁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，很完美．诗词双绝，画也为传世之作。而且他的深情更是世间少有，此刻，竟有些嫉妒女主人，要是我是她，该有多好！

　　为文霁添茶续水，看他泼墨作画，字斟句酌的作词吟诗，只感觉所面对的并非是一个发须皆白的长者，而是为我吟诗作赋的年轻男子，而我，则是红袖添香的人儿。

　　见过一幅仕女图，女子手持折扇，嫣然浅笑，芙蓉花丛的丽人，一瞬间竟不知是花美还是人美。女子的眉眼和我如出一辙，是他为我而作吗？看后面的题跋心竟然凉了一大半，已是太久前的事了，应是女主人，难怪乎总觉得女主人似曾相似，有种熟悉的亲切感。

　　竟再也无法见到女主人落寞的眼神，没有看到女主人，文霁发疯似的找，那样子好疯狂，好痴情，正当我们失去希望之时，女主人回来了，落落寡欢的神情，冷若冰霜，变得陌生而令人顿生畏惧之感。

　　可是终于在某一天，女主人还是不见了，只留了一方素白的丝帕，上书，若是有缘，仍可再会。

　　文霁呐呐道，她会回来的。

 

　　细细的逗我的画眉鸟儿，画眉两弯精致的眉毛像是用工笔所绘出来的，铜镜中的自己，也有两弯如此精致的柳眉。容颜不老，永远停留在双十年华，这应是所有女子的梦吧．

　　司棋，快去迎客，有客将至。

　　朱姑娘，没有见到所谓的客啊．

　　你看，那不是来了么。一个身着青衫的的人影若隐若现，我想，又来了个有故事的人吧。

　　在水依阁前徘徊不前，司棋迎上，请入内，主人有请。

　　青衫人摘下斗篷，解下遮住大半张脸的丝巾，是一个发点点银丝，长有皱纹的老妇人。

　　朱姑娘，请相助，助我返老回童,恢复年轻的容颜。

    这个，自然，来到水依阁的人都是寻求帮助，只是我需要一个真实的故事，这个故事能否打动我，则是是否相助的条件。

    我叫梦荧，出生于书香世家，只是爹早亡，娘无甚主见，待到婚配，轻信媒人之言，将我许配给商人，商人重利轻别离，我的才情，我的气质，只会消弭殆尽。因为无人赏识，就如同荒园的寒梅，再怎么芬芳娇艳也还是无用。

    后来，我生了个女儿，在家越发地位卑微，连插话权都没有，古书上的举案齐眉，相敬如宾我感受不到，实在是太背离我当初的梦想了。最令我生气的是，他自作主张的将女儿许配给一个远方表亲，原因很简单，对他的生意有帮助。拿女儿一生的幸福作赌注，这样的人，要作何用，于是弃他而去。

    有家归不得，爹娘认为我败坏门风，拒绝将我迎入家门，我无出可去，遇上了风流俊雅的男子，诗词双绝，画广为流传，这为其次，他对我太好，太好，把我当作至宝捧在手心宠溺着，按理来说，我们就会从此幸福、快乐的过完一生。但是为什么，找不到那份感觉，也一直不许他碰我，与其说是相敬如宾，还不如说是相敬如冰。 

    后来，救下一对私奔的男女，男子也是风流俊雅，带点冷傲的气质，一双桃花眼，过目不忘，为什么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，长袖而舞，浅笑嫣然。

    明白这对男女充其量不过是表兄妹，不愿双方家长硬为其撮合，才出逃，那女子有种熟悉的感觉，细细看来，与年轻时的自己还真有几分相似，那女子看相公的眼神日益不同，我想，我终于还是可以放手了。沉醉在那勾心摄魄的桃花眼中，日复一日做着桃花繁盛的梦，只是这其间的年龄差距，是一到不可逾越的天錾。想又有什么用呢，空想而已，眼见近在咫尺，见得到他的笑，听得到他的笑，却有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。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一种折磨，从家中出来，以求解脱，冥冥之中有人告诉我，水依阁的朱槿姑娘可解一切难题。 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青丝愁·青丝绣

　　青丝绣，本民间女子为求心诚，以青丝为线，绣佛像以佑家人平安事事顺心。可是女子更愿以此为定情之物赠与心上人，暗喻此情不渝，永结同心．因为丝帕会掉色，丝线会退色，唯青丝，亘古不变，黑若金墨。

　　这头青丝，终是无用了，在静静地等待过程中，以丝绸为衬底，以青丝为丝线，绣得是孔雀。焦仲卿，刘兰芝的爱情，是多么的神往．孔雀东南飞，五里一徘徊。

　　日复一日，待那绣孔雀的青丝不那么黑若金墨，才明白，自己成功的不是一点点。

　　孔雀已绣好，黑色的身，黑色的尾，黑色的眸，满头青丝，竟已不足盈盈一握，可我明白，付出的同时，我可以想像得，我得到他的爱，这是莫大的动力。

　　头发渐以泛出淡金的光芒，取之，为已绣好的孔雀细细修饰，黑色，有了一丝生动，再为淡红的发，再为酒红的发，依次取之，为孔雀细细上色，修饰，流金逸彩，我下TXT小说网 ，仿佛活的一般。

　　门前的桃花开了谢，谢了又开，对镜，发现拖曳在地的长发如白雪般纯净，已成功了一半，欣喜，离他，近了好多，好多。

 

　　有泪不敢轻易落，梦里荧荧如坠珠，或许梦荧这名字，便是我半生的写照了。

　　本以为此生如此过了，平淡无波澜，可我还是喜欢上了那个有着一双勾魂摄魄桃花眼的男子．他，是劫，我，在劫难逃。

　　由红颜转化为白颜，似乎不过是转眼间的事，极易，可是没谁愿意让皱纹爬上青春靓丽的红颜。可由白颜恢复到红颜，太难，太难！

　　黑色的药膏涂满全身，是蚀心腐骨的痛，要忍多久，我也不知道，以为黑色的药膏像是长进了肉中，却自行脱落．全身是一种诡异的艳红，触目惊心。

　　朱姑娘叫侍女准备好浴池，叫我浸入其中，一股清新的香味袭面而来，似单纯的花香，又似几种花香混杂其中。好累，闭上眼，像是做了一个沓长的梦，梦中那个有着桃花眼的男子笑若桃花，繁盛而绝美。

　　睁开眼，却依旧是在浴池，侍女不断往水中加入什么，身上的皮肤已渐渐褪去那诡异的红，一段一段恢复亮白的肌肤。先是脚，后是手，然后是脸，肤若凝脂，朱姑娘看来真的是接近仙女般无所不能的人。

　　搬来铜镜，唯有头发与暗淡的双眸是这唯一的败笔。

　　收集清晨桃花上的露水，以青瓷储之，用黑珍珠为引，密封，为桃花露。待用时，以紫玫瑰泡水与桃花露相混合，再不断加入黑珍珠，以达到肤若凝脂的效果。

　　朱姑娘，先前那些黑色的药膏是什么呢？

　　不知道，以后也没人知道罢．前缘尽，痛楚偿，一切的一切都已了，你且去。

　　怀揣着朱姑娘相赠的冰色灵芝和黑色玉石而去。冰色灵芝驻颜，以黑色玉石泡水濯洗头发，竟也恢复其原本的青丝，黑若金墨。

　　可双眸，黯然无色，朱姑娘说过以上等珍珠敷目，能使双眸明若清泉，可珍珠又在哪？难道，功亏一篑？难道我注定不能以我最美的一面去喜欢那个有着桃花眼的男子？不，我一定要使自己更美。

　　官府频频接到报案，失窃的都是大药房，无一例外都是上等的珍珠被盗，官府大吃一惊。县太爷随即派府衙内武艺出众者把守唯一未曾失盗过的啸记药房，因为药房还存有一颗价值连城的绯色珍珠，也是唯一的一颗珍珠了。

　　一连几天，平静无事，所有人都以为盗贼怕了，不会再来了，珍珠却失盗了。药房内众珍贵药品纹丝未动，唯珍珠不见了，县太爷焦头烂额，重金悬赏。

　　一年轻男子自称可以找到盗贼，唯一的条件是不伤害盗贼。可是这个男子却是啸记药房老板的独子。

　　对镜梳妆，明眸皓齿，仰仗珍珠之奇效，描眉画目，胭脂淡抹，红霞初现，着我最轻盈的桃红色衫子，轻移莲步，我喜爱的人，那个有着桃花眼的男子，今天该来了吧。

　　打开门，却是兵戎相见的官兵，我退后，心冷至极点，我对他诚心诚意至此，而他，为了高额的赏金，竟将我出卖，果然，商人家的子弟，均是如此。

　　梦荧，放心我会想办法为你求情。

　　我苦笑，摇摇头，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，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，那么，就让这双眼睛永远的只记住我一个人吧。

　　银色金属光泽闪耀，绯红氤氲成灿烂的桃花，和着他的桃花眼，是我永世的盛世韶华。

　　他低头，将我揽起，梦荧，何苦，你以为你扮作小厮盗走珍珠我能不知道？只是这绯色的珍珠是我欲送给你的定情之物。只怪，命途多舛，而你和我，太傻，太傻。

　　有泪坠落，盈盈如珍珠。

 

　　文霁大宴宾客，宴请四邻及亲友，庆贺夫人平安归来．众人惊奇于她的变化。虽只是由一头青丝中的点点白发转变为白发，但是她的眼神，由原先的冷傲成为现在平和的眼神，眼神里是饱含着真切的爱意，这是原先的梦荧所没有的。

　　青璃，已从世间消失，成为一个苍老的妇人－－梦荧。

　　最终还是留在文霁的身边，只不过是一个替身，一个替身而已。可是为此，也付出太多的代价。红颜迅速苍老，不食盐以求发白，不进食，肌肤曝晒，以求苍黄色，最难以忍受的便是以石膏糊面，制造皱纹，脸被呆板的定型，不能说，不能动，更不会笑，所谓的呆若木鸡便是指这吧。

　　当石膏从面上除下，镜中衰老的容颜，憔悴的神色，不能不让我怀疑，这是自己吗？那个红颜靓丽，浅笑嫣然的青璃呢？

　　在文霁身边，我是梦荧，离家而复归来的梦荧，文霁宠我，疼我，可是夜半醒来，听他梦呓，口口念叨的是梦荧，梦荧，我，永远都只是一个替身，笑容绽放，悱恻哀婉如悬岸的木棉.....

 　　

　　一年老一年，一日又一日，一聚一离散，一喜一伤悲。一生一梦里，一梦一生里。一相识，一相遇，吹一回，梦一回。